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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9章
陸森不動聲色地用指腹揩過莊見星的指甲，把那點水珠全部留在了自己的掌心裏。
因為想起了點以前的事情，陸森眉眼都舒展開來，神情看起來柔和又靜謐。
他用幹布包裹著莊見星的手，莊見星的手相對於成年男性來說有些小，他虛虛一握就能夠攥在手心裏，但又指節修長，指關節的皮膚被頂得有些泛白。
“你們今年是不是也要找地方去實習？”
過完年再開學就是研二的第二學期了，M大會專門安排一個學期給學生去找機會實習，學校內的課程安排很少，實習回來之後他們就正式進入研三，開始每天泡實驗室、趕論文。
莊見星想了想，這學期結課前，班長確實有在班級群裏發通知說這件事情。
“嗯，好像是要去。”莊見星還沒找好公司，有點想躲懶，“我可能不去實習了。”
畢業前的社會實習並不是必需的，幾個月的實習占1.5個學分點，想申請國家獎學金的學生自然不會錯過。但是莊見星研一已經評過了，開學之後那筆獎金就會到賬。
M大有規定，為了能夠鼓勵大家提升學分績點，拿過國獎的學生不能再申請參與評選。
莊見星的課時學分也是修滿的，不差那1.5個學分，他一開始的打算就是不去實習待在學校到處蹭蹭課，說不定還能跟著混幾個校內的實驗。
陸森卻想多了：“實習公司不好？”
莊見星本意不是如此，但陸森說的也是實話。
除了底層的流水線實驗室，大一點的化工醫藥公司招在校實習生招過去都是幹苦活的。核心的實驗室不讓進，基礎一點的實驗室又已經配備齊全了，再多一個新人沒地方插，所以去實習的在校生最多就是待在實驗室裏洗洗試管、燒杯，偶爾再送幾份文件。
莊見星大三的社會實習是跟宿舍裏的人一起去的，M市一個醫藥公司那個暑假招了十多名大學實習生，他們被分到不同的實驗室，每天就是窩在實驗室的角落玩手機聊天，等到實驗室下班後，他們再打掃衛生，把儀器歸位。
等到他們暑假實習結束回學校，三千字的實習報告有兩千五百字都是自己編的，真正能夠寫的實習內容就是不到五十個字的洗儀器。
譚俊奇天天在群裏吐槽，說自己整個大學洗的儀器都沒一個暑假的多，連那些書上、老師沒教過的儀器，他也能洗得幹凈規範。
莊見星沈吟：“算是吧，去實習也學不到什麽，我們宿舍的都不打算去實習了。”
陸森看出他心裏的想法，問他：“想進實驗室嗎？”
怎麽會不想。
莊見星聽了之後眼睛都亮了。
但瞬間又想到了殘酷的現實：“可是不跟公司提前簽就業協議，公司根本不會讓我們進實驗室的。”
陸森把用過的毛巾重新掛回掛鉤上，說：“等昌瑞的事情解決了，安排你進公司的實驗室實習，想不想看新型抗生素的實驗報告？”
這個誘惑對莊見星來說無異於亞當和夏娃看見伊甸園裏的蘋果。
他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回答道：“想。”
說完才覺得有些不妥：“可是安排我進去……別人會說閑話的吧？”
陸森對此表示詫異：“為什麽要說閑話，你有能力，所以我才有權利把你安排進實驗室，如果其他的人也有本事，那他們也可以安排人進實驗室。”
陸森這話說得鏗鏘篤定，即將隱沒於天際線的光從窗戶外照射進來，漫天灑下了一層淺金，勾勒出陸森的身影。
莊見星一時看得有些呆。
-
晚飯的菜沒有中午那麽豐盛，多是些清淡的素菜，秋姨還準備了一盤可以拌的蔬菜，周柳娟晚上有不吃飯的習慣，用沙拉醬拌了半碗蔬菜沙拉。
陸銘不知道去了哪裏，下午就沒在老宅裏看見他，晚飯前打電話回來說不在家裏吃飯，陸伯仲的臉色不怎麽好看。
“這小子，”陸伯仲雖然話語間都是對陸銘的責備不滿，但語氣卻沒什麽起伏變化，“一天天就知道往外面跑，結婚了還不知道收心。”
周柳娟雖然同意，但還是忍不住護崽子：“這不是也好好地在家裏呆了半個多月嘛，他外面朋友多，經常聚一聚也不是壞事。”
陸伯仲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，看向周柳娟：“都是你把他寵壞了，他在外面認識的那些朋友有什麽用，不三不四玩得花天酒地，以後對他的事業能有任何的幫助嗎？”
莊見星不免覺得有些好笑，陸家的交友原則還真是利益至上。
想起他第一次被陸銘帶回家見到周柳娟的時候，對方帶著嫌惡的視線掃過，好像是覺得莊見星的出現會汙染到她呼吸的空氣。
莊見星也從周柳娟那裏得到了她對自己的評價。
——“你怎麽在大學裏交了些不三不四的朋友？”
周柳娟概不承認莊見星是在跟陸銘談戀愛，好像只要她否認，她的兒子就還是那個乖乖寶，不會沾上跟男的搞同性戀的汙點，讓別人聽了笑話。
即使那會兒國家已經通過同性戀婚姻法好幾年了，甚至M市裏也有豪門娶了男老婆，舉辦了一場盛世的婚禮。
沒想到過去這麽久，陸家兩位老古董還是堅持著自己的一套價值觀。
周柳娟還想說些什麽，可她也覺得陸銘認識的那些朋友都是上不得臺面的。如果放在以前她說不定會跟著陸伯仲罵兩句，可現在陸銘已經結了婚……
寧佳佳感受到周柳娟的視線，眼底劃過一絲不悅，擡起頭時臉上卻揚起了笑：“爸媽，陸銘就是去跟朋友吃頓飯，他下午還不想去是我把他勸走的，天天陪我待在屋子裏不得悶壞了，你們就別說他了。”
寧佳佳在心裏偷偷翻了個白眼，人都不在，這話到底是說給誰聽的。
陸伯仲很快順著寧佳佳給的臺階下來了：“你也別跟你媽似的太慣著他。”
寧佳佳連連應是。
一頓飯吃得大家都不算愉快。
莊見星惦記著陸森買的糕點，在餐桌上只吃了個半飽。
陸森看出他的心不在焉，拉著莊見星的手起身就要離開：“爸，我們吃好了，先上樓了。”
陸伯仲還在低頭喝湯，聞言揮了揮手，讓陸森把人帶走了。
回到臥室裏，莊見星才長舒出一口氣。
他整個人都滾進了被子裏，枕頭被他豎著放在身後，整個人撞上去也不會疼。
陸森在書桌邊倒騰那個好幾年都沒再用過的投影儀，過了一天，他頭上的發膠已經幹得差不多了，幾縷碎發從額邊垂下，讓他鋒利的五官柔和了不少。
“每天這樣真的吃得好飯嗎？”
莊見星雖然出來得早，後來也不怎麽跟家裏聯系，但他記憶裏的家庭是很溫馨的。莊銀城偶爾會問他在學校裏發生的事情，尹姝只顧著給他夾菜，讓他多吃點長身體。
像陸家這種，就是山珍海味擺在面前都吃不下幾口。
陸森聞言，保持著彎腰的姿勢看了他一眼：“所以我很早就搬出去了。”
其實也遠沒有莊見星想的那麽壓抑，陸銘出生之後父母的註意力幾乎都在他身上，吃飯的時候光顧著照顧他了，陸森反而挺自在的。
隨著陸銘開始上高中，陸伯仲才開始在飯桌上教育人。實在也是陸銘不聽話，隔三差五就跟著學校裏認識的人混酒吧，好幾次打電話給陸伯仲讓他去給自己付錢，陸銘要是有陸森一般服管教，陸家也能清凈不少。
陸森那會兒剛接手公司不久，還有很多地方需要陸伯仲提點，畢業回國後的一年裏一直住在老宅。
但陸森上手很快，不到半年就把公司管理得井然有序，那些不服管的叔叔阿姨們也不得不聽他的話。
陸森有底氣有實力，搬出老宅也沒人反對。
他從箱子厎掏出一根數據線，把投影儀架到了床邊的櫃子上。
正對著床的那塊墻面上掛了一塊白色的幕布，平時不用的時候卷著待著頂部，也不影響整個臥室的美觀。
陸森把調節的遙控器丟到莊見星的懷裏，告訴他把幕布放下來。
“想好晚上要看什麽了嗎？”
陸森房間裏倒是有不少光碟，大多都一些年代久遠的片子，其中愛情文藝片偏多，莊見星一部都不想看。
莊見星說了一部電影名，是剛上線不久的一部歐美驚悚片。
他沖著陸森揮了揮手機，具體內容看不清楚，但是海報很醒目。
一張女人的笑臉占滿了整張屏幕，嘴巴咧得很寬，牙縫間夾雜著粉色的肉絲，還帶著血絲，讓人不得不去細想那是什麽動物的肉。厚重的劉海遮擋住了半張臉，口紅塗得滿臉都是，脖子細得仿佛一掐就斷，青筋虬結。
很具有視覺沖擊的一張海報。
陸森光是瞟一眼，全身的寒毛都立起來了。
“確定要看這部了？”
莊見星一無所知，興沖沖地要連接設備：“嗯，我想看很久了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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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9章
陸森不動聲色地用指腹揩過莊見星的指甲，把那點水珠全部留在了自己的掌心裏。
因為想起了點以前的事情，陸森眉眼都舒展開來，神情看起來柔和又靜謐。
他用幹布包裹著莊見星的手，莊見星的手相對於成年男性來說有些小，他虛虛一握就能夠攥在手心裏，但又指節修長，指關節的皮膚被頂得有些泛白。
“你們今年是不是也要找地方去實習？”
過完年再開學就是研二的第二學期了，M大會專門安排一個學期給學生去找機會實習，學校內的課程安排很少，實習回來之後他們就正式進入研三，開始每天泡實驗室、趕論文。
莊見星想了想，這學期結課前，班長確實有在班級群裏發通知說這件事情。
“嗯，好像是要去。”莊見星還沒找好公司，有點想躲懶，“我可能不去實習了。”
畢業前的社會實習並不是必需的，幾個月的實習占1.5個學分點，想申請國家獎學金的學生自然不會錯過。但是莊見星研一已經評過了，開學之後那筆獎金就會到賬。
M大有規定，為了能夠鼓勵大家提升學分績點，拿過國獎的學生不能再申請參與評選。
莊見星的課時學分也是修滿的，不差那1.5個學分，他一開始的打算就是不去實習待在學校到處蹭蹭課，說不定還能跟著混幾個校內的實驗。
陸森卻想多了：“實習公司不好？”
莊見星本意不是如此，但陸森說的也是實話。
除了底層的流水線實驗室，大一點的化工醫藥公司招在校實習生招過去都是幹苦活的。核心的實驗室不讓進，基礎一點的實驗室又已經配備齊全了，再多一個新人沒地方插，所以去實習的在校生最多就是待在實驗室裏洗洗試管、燒杯，偶爾再送幾份文件。
莊見星大三的社會實習是跟宿舍裏的人一起去的，M市一個醫藥公司那個暑假招了十多名大學實習生，他們被分到不同的實驗室，每天就是窩在實驗室的角落玩手機聊天，等到實驗室下班後，他們再打掃衛生，把儀器歸位。
等到他們暑假實習結束回學校，三千字的實習報告有兩千五百字都是自己編的，真正能夠寫的實習內容就是不到五十個字的洗儀器。
譚俊奇天天在群裏吐槽，說自己整個大學洗的儀器都沒一個暑假的多，連那些書上、老師沒教過的儀器，他也能洗得幹凈規範。
莊見星沈吟：“算是吧，去實習也學不到什麽，我們宿舍的都不打算去實習了。”
陸森看出他心裏的想法，問他：“想進實驗室嗎？”
怎麽會不想。
莊見星聽了之後眼睛都亮了。
但瞬間又想到了殘酷的現實：“可是不跟公司提前簽就業協議，公司根本不會讓我們進實驗室的。”
陸森把用過的毛巾重新掛回掛鉤上，說：“等昌瑞的事情解決了，安排你進公司的實驗室實習，想不想看新型抗生素的實驗報告？”
這個誘惑對莊見星來說無異於亞當和夏娃看見伊甸園裏的蘋果。
他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回答道：“想。”
說完才覺得有些不妥：“可是安排我進去……別人會說閑話的吧？”
陸森對此表示詫異：“為什麽要說閑話，你有能力，所以我才有權利把你安排進實驗室，如果其他的人也有本事，那他們也可以安排人進實驗室。”
陸森這話說得鏗鏘篤定，即將隱沒於天際線的光從窗戶外照射進來，漫天灑下了一層淺金，勾勒出陸森的身影。
莊見星一時看得有些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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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飯的菜沒有中午那麽豐盛，多是些清淡的素菜，秋姨還準備了一盤可以拌的蔬菜，周柳娟晚上有不吃飯的習慣，用沙拉醬拌了半碗蔬菜沙拉。
陸銘不知道去了哪裏，下午就沒在老宅裏看見他，晚飯前打電話回來說不在家裏吃飯，陸伯仲的臉色不怎麽好看。
“這小子，”陸伯仲雖然話語間都是對陸銘的責備不滿，但語氣卻沒什麽起伏變化，“一天天就知道往外面跑，結婚了還不知道收心。”
周柳娟雖然同意，但還是忍不住護崽子：“這不是也好好地在家裏呆了半個多月嘛，他外面朋友多，經常聚一聚也不是壞事。”
陸伯仲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，看向周柳娟：“都是你把他寵壞了，他在外面認識的那些朋友有什麽用，不三不四玩得花天酒地，以後對他的事業能有任何的幫助嗎？”
莊見星不免覺得有些好笑，陸家的交友原則還真是利益至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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莊見星也從周柳娟那裏得到了她對自己的評價。
——“你怎麽在大學裏交了些不三不四的朋友？”
周柳娟概不承認莊見星是在跟陸銘談戀愛，好像只要她否認，她的兒子就還是那個乖乖寶，不會沾上跟男的搞同性戀的汙點，讓別人聽了笑話。
即使那會兒國家已經通過同性戀婚姻法好幾年了，甚至M市裏也有豪門娶了男老婆，舉辦了一場盛世的婚禮。
沒想到過去這麽久，陸家兩位老古董還是堅持著自己的一套價值觀。
周柳娟還想說些什麽，可她也覺得陸銘認識的那些朋友都是上不得臺面的。如果放在以前她說不定會跟著陸伯仲罵兩句，可現在陸銘已經結了婚……
寧佳佳感受到周柳娟的視線，眼底劃過一絲不悅，擡起頭時臉上卻揚起了笑：“爸媽，陸銘就是去跟朋友吃頓飯，他下午還不想去是我把他勸走的，天天陪我待在屋子裏不得悶壞了，你們就別說他了。”
寧佳佳在心裏偷偷翻了個白眼，人都不在，這話到底是說給誰聽的。
陸伯仲很快順著寧佳佳給的臺階下來了：“你也別跟你媽似的太慣著他。”
寧佳佳連連應是。
一頓飯吃得大家都不算愉快。
莊見星惦記著陸森買的糕點，在餐桌上只吃了個半飽。
陸森看出他的心不在焉，拉著莊見星的手起身就要離開：“爸，我們吃好了，先上樓了。”
陸伯仲還在低頭喝湯，聞言揮了揮手，讓陸森把人帶走了。
回到臥室裏，莊見星才長舒出一口氣。
他整個人都滾進了被子裏，枕頭被他豎著放在身後，整個人撞上去也不會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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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每天這樣真的吃得好飯嗎？”
莊見星雖然出來得早，後來也不怎麽跟家裏聯系，但他記憶裏的家庭是很溫馨的。莊銀城偶爾會問他在學校裏發生的事情，尹姝只顧著給他夾菜，讓他多吃點長身體。
像陸家這種，就是山珍海味擺在面前都吃不下幾口。
陸森聞言，保持著彎腰的姿勢看了他一眼：“所以我很早就搬出去了。”
其實也遠沒有莊見星想的那麽壓抑，陸銘出生之後父母的註意力幾乎都在他身上，吃飯的時候光顧著照顧他了，陸森反而挺自在的。
隨著陸銘開始上高中，陸伯仲才開始在飯桌上教育人。實在也是陸銘不聽話，隔三差五就跟著學校裏認識的人混酒吧，好幾次打電話給陸伯仲讓他去給自己付錢，陸銘要是有陸森一般服管教，陸家也能清凈不少。
陸森那會兒剛接手公司不久，還有很多地方需要陸伯仲提點，畢業回國後的一年裏一直住在老宅。
但陸森上手很快，不到半年就把公司管理得井然有序，那些不服管的叔叔阿姨們也不得不聽他的話。
陸森有底氣有實力，搬出老宅也沒人反對。
他從箱子厎掏出一根數據線，把投影儀架到了床邊的櫃子上。
正對著床的那塊墻面上掛了一塊白色的幕布，平時不用的時候卷著待著頂部，也不影響整個臥室的美觀。
陸森把調節的遙控器丟到莊見星的懷裏，告訴他把幕布放下來。
“想好晚上要看什麽了嗎？”
陸森房間裏倒是有不少光碟，大多都一些年代久遠的片子，其中愛情文藝片偏多，莊見星一部都不想看。
莊見星說了一部電影名，是剛上線不久的一部歐美驚悚片。
他沖著陸森揮了揮手機，具體內容看不清楚，但是海報很醒目。
一張女人的笑臉占滿了整張屏幕，嘴巴咧得很寬，牙縫間夾雜著粉色的肉絲，還帶著血絲，讓人不得不去細想那是什麽動物的肉。厚重的劉海遮擋住了半張臉，口紅塗得滿臉都是，脖子細得仿佛一掐就斷，青筋虬結。
很具有視覺沖擊的一張海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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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確定要看這部了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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